黑色暴雪

写文只写HE。沉迷布袋戏,金银双秀,最绮,云玉,意默,奉天逍遥,皇名,鹿狐,鷇梦,青静,龙剑,侠皇,昙楚,赮戬,焱裳,元荧,系怼……等有空了一定为他们产粮!

妖界有喜(主钤光,玄幻AU)

第十九章   决斗


“钧天人信奉火神,全国各处都有这样的火神庙,这里是最大的一座,‘朱雀仁寿宫’这个名字还是隆昭帝亲赐,因此这里法事繁盛。王爷请。”

公孙钤说着随毓骁和虞元恺一起走进朱雀宫的正殿火神殿。

他这两日主要是陪着毓骁王爷造访王都各处的名胜古迹,今日来到王都西郊的灵璧山上参观火神庙。毓骁不爱讲排场,因此三人都作了寻常装扮,混在求神告仙的百姓之中,走走停停,肆意游览。

毓骁走进火神殿一看,大殿正中央供奉着一簇新的火神石像,面如冠玉,非男非女,却也是慈眉善目,唇角噙笑。他哪里知道,这是自从陵光大闹婚祭后才新立的火神像,在那之前,火神像一概是女人装扮。自从“朱雀神”显灵后,来庙里烧香拜神的人络绎不绝,眼下又临近年底,因此今日这大殿里也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大殿两侧数根红漆立柱,每两根柱子间矗立着一座面相凶恶的石像,那些石像手中各执一件兵器。毓骁似乎对这些石像更感兴趣,走到近前细细打量那些兵器。公孙钤知道遖宿好武,全民皆兵,因此毫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跟到了他身后。

“公孙大人,这些人又是谁?”

“这是火神座下的十二元帅,专门负责驱赶在天界作祟的邪魔,因此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样神兵利器。”

他二人沿着那些神像一个个地看下去,每到一处公孙钤就细细为毓骁讲解那神像的身份和所持兵器,丝毫未留意虞元恺早已落在了身后。

那虞元恺在遖宿信奉的是窠勒族的大摩教,再加之对身旁推推搡搡的人群感到不满,因此甚是不屑地看着眼前的火神像。

这时,从一根立柱后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火神居士来,那居士身着一袭朱红法袍,头戴一垂着帽裙的长帽,头发也不束冠,乱糟糟地披在脸侧,一双眼睛滴流乱转,最后停留在虞元恺身上。

他伸手捋了捋唇边的八字胡,凑到近前道:“这位壮士印堂宽广,口大如拳,一看就与朱雀神有缘,不知可否移步内室一叙?神烨真人有请。”

虞元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八字胡居士,不耐地转过身子:“什么深夜真人?没听说过。不去!”

居士锲而不舍地走到他面前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家真人刚在山道上就看出壮士你远道而来,并且有将相之才,只可惜明日将有血光之灾,这才令我前来请你,有意帮你消灾解厄呀!”

虞元恺听到这里一个愣怔,心道明日不就是与那顾十安的决斗之期吗?难道真有不祥之兆?

居士见他面上松动,急忙一把拉住他向殿外走去:“来吧来吧,神烨真人看相一向很准,而且从不给一般人看,壮士你今日算是撞大运了!”

两人就这般拉拉扯扯地出了火神殿,而那忙着看神像的两人丝毫未觉。

 

朱雀宫后山有一大片松柏林,古木成屏,浓阴遮蔽,人迹罕至。此时那林间小道上却急匆匆地走着两个年轻人,那黑衣人边走边看,走得迟缓,被那紫衣人连番拉拽,几乎是在拖着他走。

顾十安好奇地打量着周遭景色,越觉不对劲,终于一个用力扯住陵光道:“你不是说让我陪你去喜神殿拜月老吗?跑到这后山做什么?”

“哎呀,到了就知道了!本大人还会害你不成?”陵光用力去拉他的胳膊,对方却纹丝不动。

顾十安抱着手臂,一歪头逼视着陵光:“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好吧好吧,”陵光撒了手,决定实话实说,“明日就是你和那个野蛮人的决斗之期,我怕你有所闪失,所以把他骗到这后山,齐之侃已经埋伏在树林里,你只要……”

顾十安瞪大了双眼。

陵光急忙跳到一棵树后:“不许打人啊我告诉你,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顾十安道:“既是决斗,自然要光明正大地斗,怎能做这种暗中伤人的事?”

“光明正大个屁啊!”陵光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遖宿人的决斗规则是什么?你就乱答应人家!你想光明正大,人家却在算计你啊!”

“大不了就是一生一死喽,怎么?对我没信心啊?”

陵光气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若是公平比武,我当然对你有信心,问题是现在你恐怕就算是赢了也会把小命搭进去!”

“怎么会呢?我听说为了确保公正,公孙大人可是请了琉璃国王子做裁判呀!”

“有裁判也没用的!依照遖宿决斗规则,你杀了人家的坐骑,决斗之时,虞元恺可以挑选坐骑作为助力,而你却不能。”陵光越说越绝望,“一个力大无穷的野蛮人,再加一头更加力大无穷的巨狰……”

“我还是有把握赢!”顾十安把手放在他肩上安慰他。

“可若是你先受伤,你就算输了!”陵光吼道。

“什么?”

“这也是规则之一,只要一方负伤,决斗即终止,赢的一方,可以要求取输家身上的一件东西,胳膊、腿、耳朵、鼻子,什么都可以!还可以是头!很多输掉决斗的遖宿人都会因为受不了这份屈辱而自尽……”

顾十安沉思片刻,道:“即便这样,我也不会做这种以多欺少的事,若是输了,是我学艺不精,输他一条胳膊,我不会有怨言。”

“什么以多欺少啊?”陵光站起来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把他骗到这里来,不是想让我和齐之侃去围攻他吗?”

“不是啊!”陵光再次拽住他的胳膊,“我是让你在一旁偷偷看他们打架,记住那个野蛮人的招式,这样才能多一分把握嘛!”

顾十安皱着眉头道:“这样好像还是以多欺少……”

“少废话!”陵光拉着他就走,“我爷爷当初花了大价钱把你买回来,又辛辛苦苦地把你从蛋里孵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白白送命的!”

于是,顾十安就这样被陵光拖入了林中一块巨石后面,两人等了没多久,小路尽头果然走来了两个人。

虞元恺跟在那居士后面,不耐烦地道:“还没到吗?那个什么真人怎么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那八字胡居士将他带到空地上的一个草亭下,道:“壮士稍候片刻,我家真人马上就到!”说完竟然飞快地跑出空地,溜进了乱树丛中。

那虞元恺从亭中跳出,却再难寻那人踪影,气得在原地直瞪眼。

居士偷偷摸摸地在树丛里绕了几绕,绕到一块巨石后,一把揭掉胡子。

“楚珩!终于来了!”

陵光招招手把楚珩拉到巨石后,三个人就借着树丛间的缝隙窥视着不远处的空地。

虞元恺站在草亭一旁,也开始觉出不对劲。他打量着头顶上方那遮天蔽日的松柏枝,警觉地伸手探向腰间的佩刀。

噼啪一声响,原来是他踩断了一根枯枝。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举着剑从树枝间倾泻而至,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面配白巾的蒙面人。

虞元恺一把抽出弯刀,堪堪格住那人劈头一剑,仓啷一声巨响,一刀一剑碰撞之处发出耀眼白光,声波震得四周树枝都为之一颤,看来两柄都是上好利刃。

只这一招,齐之侃就试出此人的确力大无穷,遖宿人各个天生神力,这虞元恺想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刚才这一撞击,已震得他手臂发麻。

齐之侃也不与他拼蛮力,及时撤了剑,身形一旋,轻轻地落于亭顶。

“阁下是何人?”虞元恺持刀问道。

齐之侃也不多言,身形电掣,手中寒芒飞卷而来。

虞元恺疾退数步,只守不攻,右手一柄弯刀使得呼呼作风,金铁交鸣,寒光闪闪,接连接了齐之侃十余招。

齐之侃此行只为拆他招数,因此并不使用杀招,只是保持着纠缠态势,力求逼对方转守为攻。几番下来,虞元恺果然眼中现了杀气,略一定神,挥刀跨进,振臂强攻,每一刀都出手刚猛,威力十足。

齐之侃很高兴对方开始进攻,同时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见招拆招,两人在空中打得难解难分。

齐之侃忽然旋身跃起,半空中转向,身势陡然下沉,剑尖直指虞元恺头顶,剑影飞腾,化成一道道白色光晕,直晃得虞元恺睁不开眼。他这是一招“分光剑影”,以快著称,用来对付只会使用蛮力的虞元恺再合适不过。

齐之侃瞅准缝隙向虞元恺左肩刺去,虞元恺双手举刀勉强格住剑刃。僵持片刻,虞元恺眼中闪出一丝寒芒,身形一矮让齐之侃多进一尺,同时左手也不知按动了刀身上一个什么机关,居然从刀刃处分离出一柄一模一样的弯刀,原来他这弯刀本就是一双,刀翼极薄,贴合在一起伪装作一把。

霎时间虞元恺双手疾攻,势道劲疾,周身气流旋转,漫天刀影令人目不暇接,渐渐地把齐之侃逼至六角亭方向。

躲在山石后的顾十安看到这里暗自惊心,道:“原来他左手比右手还擅于使刀。”

虞元恺左手格住齐之侃的长剑,右手的刀猛然向他下盘攻去,齐之侃借着刀剑抵力一跃,下身弹起在亭柱上一蹬,同时听得刚才自己所站之处一声巨响,原来虞元恺直接将那根石柱生生劈断,他那刀的威力可见一斑。

齐之侃翻身滚至一旁,待要再战,忽然一蓝一白两道人影从树梢飞身而至,落在空地上,正是公孙钤与毓骁。

齐之侃想也不想,一纵身跃向林梢,虞元恺正要奋起直追,却被毓骁拦住:“不要追了,当心有诈!”

公孙钤望着那远去的白色人影,又打量了一番四周树丛,道:“虞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典客署吧!”

那虞元恺这才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含恨放弃。

三人顺着那小路远去,陵光三人这才在巨石后长吁一口气。

“吓死我了!”楚珩抚着胸口,“还好公孙大人没发现。”

顾十安摇摇头道:“不,他发现了。”

“那怎么不把我们揪出去?”

顾十安微叹一声:“十丈之内的声息是瞒不过他的,正因为知道是我们,他才睁只眼闭只眼的!”

陵光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完了,又要挨训了。

 

然而,那一晚陵光回到府衙却并没有挨训。

公孙钤在晚饭后亲自去陵光房内给他右手换药,两人在灯下坐得极近,他将那纱布在陵光手上裹了一圈又一圈,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开口询问白天之事的意思。

陵光在晚饭时就在等着那人责骂呢,见他直到现在还是不理不问心中更是惴惴。

公孙钤在陵光手背上打了个结,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说!”

他其实早在饭桌上就注意到陵光的异样了,一直拖着无非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好不容易两人独处了,他终于可以痛快地盘问一番了。

陵光果然不负厚望,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计划交代了个干净。

说到最后,陵光梗着脖子道:“说到底,还是那帮野蛮人欺人太甚,死了个坐骑而已,非要咱们这边赔一条人命,你说公不公平?”

“不公平。”

“那……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是不是?”

“无可厚非。”

“就是嘛!”陵光心花怒放。

“不过,”公孙钤一个正色就吓得陵光止了笑,“你不能管遖宿人叫野蛮人,他们是崇尚武力,生性好斗,可是自二十年前毓埥的父亲开始逐个统一窠勒族各部开始,他就在族内大力推广儒学和汉字,现在许多方面已与我们钧天无异。尤其是那个毓骁王爷,我同他交流两日,他可是个文武全才,更难得的是谦恭识礼,气度非凡,遖宿朝中若都是这般人才,国力崛起也就近在眼前了。”

陵光眼珠一转,道:“文武全才,有你厉害吗?”

公孙钤眼睛眯起,道:“拍马屁没用!我早说过瞒着我做事是要受惩罚的,没忘吧?”

陵光坐在凳子上以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速度缓缓向后退去,却被公孙钤按住膝盖,动弹不得。

眼看公孙钤靠近,陵光飞快地举起手掌捂住了额前的两绺头发。

公孙钤见他这样楞了一下,果然止住了动作。

陵光得意地笑眯了眼,心道还好我早有防备,揪不到了吧?然而下一刻,一个吻落在了自己唇上。他呆愣当场,被动地承受着那人在自己唇上的啃噬,两只手什么时候被公孙钤捉在手中都没有察觉。

公孙钤退开一点看着一脸呆滞的陵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就是惩罚。”

“这怎么能是……”

话音未落,公孙钤又上前撬开了他的舌关。

直到把对方吻得面红耳赤,公孙钤才贴着他的耳畔说道:“你这个小麻烦,我告诉你那些遖宿决斗规则就是为了让你去转告顾十安,好让他有所防备,倒没想到你把齐之侃也拖下了水!”

 

西郊的御射苑被用来作为决斗场地。毓骁此行,典客署本来就在今日为他安排了御射苑参观骑射,三日前虞元恺和顾十安约定的决斗轰动全城,最终惊动了啟昆帝,这场决斗也被临时加进了演武项目。

日近黄昏,天光晦暗,骑射项目演练完毕后,终于到了决斗时刻。那观看演武的丹墀正中央坐着啟昆帝,左手一席是毓骁,右手一席则坐着一个疏朗俊雅的青年,着一身绿色锦袍,头发在头顶箍了一条粗辫,长可及腰,原来他就是那作为裁判的琉璃国王子子煜。

一个是占据瀛洲广袤领土的泱泱大国,一个是以勇猛著称的尚武之国,眼下这决斗已带有几分演戏对峙的性质,双方虽然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都在心里暗暗较劲呢。

真正希望双方都能全身而退的也只有侍立一旁的公孙钤了,他眉头紧锁,脑海中思绪万千。巨狰毕竟是遖宿的献礼,顾十安不能像上次那样将其干净利落地斩杀,而虞元恺又是长史,要结束这场决斗只有伤他,却又不能伤他太过,有这诸多顾虑,顾十安必然不能拼尽全力,但如果他输了……虞元恺却恐怕不会有丝毫留情……

然而有一点却是连公孙钤也料不到的,那就是顾十安心中还有一层顾忌,他现在打定主意不让毓骁知道“萧四”的真实身份,因此此番还要防备被他看出自己的身手。他那夜与毓骁切磋剑术,自己修习的十余门剑术其实只展示了一半而已,今天如果只施展另外几门剑术,寻常人丝毫不会将二人联系起来。怕只怕,自己其实也无意识中将这些剑术相互融会,毓骁这个使剑好手如果多加留意,难免不会窥破……

十声令鼓敲完,顾十安一袭黑衣在场中持剑而立,衣袂风飞,直视着几丈开外的对手。

那是一头体格比毓骁的坐骑还要大上几分的巨狰,一双橙黄眼睛凶恶异常,五条尾巴躁动不安地拍打着地面,时不时地朝顾十安怒啸几声。虞元恺身披金色战甲坐于兽背之上,左手持缰,右手举刀,眼中杀气毕现。

“嗬呀!”虞元恺口中发出短促的怪叫,催促着巨狰朝顾十安风驰电掣般奔来。

顾十安心中早有决断,对方左手比右手灵活,他就趁着他左手不得空猛攻他身体右侧,争取早分胜负,让对方来不及出左手。于是纵身一跃,躲过巨狰的冲击,在空中灵活一跃,挥剑直指虞元恺右肩肩井。

虞元恺挥刀一格,罡风骤起,刀剑铮然相接,顾十安忽觉手腕一麻,暗道此人果然神力,幸好昨日已有前车之鉴,于是及时收剑撤回,在空中挽了数道剑花,招招借力使力,避免自己落于地面还得分心防备那巨兽。

数个回合之后,虞元恺也看出顾十安的企图,他虽然骑在巨狰背上占了地形优势,但与顾十安这样的剑术高手对决,对方剑术飘逸空灵,融合数家剑术之长,奇招迭出,巨狰体型庞大必然行动迟缓,稍行差错,自己的几处死穴便对着对方大敞门户。

想到这里,他瞅准空当扬手释放了左手的缰绳,双脚在巨狰背上一蹬,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力向顾十安砍去。

顾十安半空中接了这一刀,霎时如同泰山压顶,气息一时不宁,生生被虞元恺压到了地面,脚掌落地之时,以两人身体为半径,在周身居然震出了一个丈许的浅坑。

虞元恺双目赤红,趁着顾十安暂时力竭,左手向刀柄移去,顾十安却已洞察先机,飞脚一踢,正中他左腋。虞元恺连退数步,不由暗暗心惊,心道这小子怎么窥破我的想法的,难道是昨日……

顾十安还未平定口气,只见虞元恺忽然一闪身,他身后那巨狰横冲直撞而来,头顶的一只独角寒光闪闪,直逼他胸口。他一不做二不休,纵身一跃,双脚对准它脑门狠命一蹬,想将它踢晕。

果然,他脚底发麻地降落地面的同时,那巨兽也有些晕头转向,在原地摇摇晃晃。但顾十安还来不及进一步动作,那虞元恺已手执双刀冲了过来。

顾十安深吸口气,提剑疾冲而上,与那虞元恺斗在一处,但见刀光剑影,往来铿锵。没有那巨兽干扰,顾十安将一柄剑使得行云流水,骤如疾风,饶是虞元恺有双刀,过了上百招之后也深感技逊一筹,难以在剑术上压倒对方。

然而这时那巨狰已然清醒,再次朝着顾十安背后疾奔而来。顾十安正集中精力应敌,忽听得观礼席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余光一看,一个庞然大物已至身后,于是虚晃一招,闪至一旁,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巨兽斗大的脑袋撞到了他侧腰上,顿时腰间一阵钝痛,如同被大锤锤到一般,身子瞬间滚落在地。

虞元恺看他狼狈地滚在地上,发出如雷般的大笑。

顾十安爬起身来,单膝跪地,怒视着那怪兽,心道再不解决这畜生怕是还要坏我比剑,于是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绕到巨狰左侧,身子陡然弹起,左手将剑身贴在它耳廓,右手运足气力于食指中指,对准那剑身骤然一弹。

铿然一声,余音回响,如同穿墙魔音一般,那巨兽顿时伏地身子,左前爪捂着耳朵惨叫连连,此招虽然不会伤它身体,但那余音却在耳膜中激荡不已,也令它痛苦万分。那畜生此刻脑中混沌一片,眼前只见两个人影,模糊记得是其中一个伤了自己,于是朝着其中一个直奔而去。

那虞元恺本来正在得意,却突然发现眼前形势大变,自己竟然成了复仇目标,惊惶间来不及运势,直接被那巨兽掀了个嘴啃泥。

此刻,那些在旁边观战的官员和士兵都在心中暗暗叫好,同时也期盼着顾十安趁此良机上前刺伤虞元恺结束这场不公平的战斗。

然而顾十安见那虞元恺倒地,既不喝彩,也不趁机强攻,只是神色肃穆地静立一旁等他爬起。

那毓骁在席上看得分明,心中不由赞道,钧天有“君子端方”一词,说的大概就是顾十安这一类人了吧。

虞元恺恼羞成怒地爬将起来,挥刀而上,他怒急攻心,已然乱了阵脚,而顾十安彻底没了干扰,不疾不徐,一招招稳扎稳打,几个回合之后,已经彻底占了上风。

两人专心比试间,那巨狰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顾十安跟对方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一起闪到一旁的空地上,然而趁他一顿的瞬间,那虞元恺却左手抽刀一挥,砍向顾十安左臂。顾十安大惊,撤手一看,右边衣袖被砍了一条口子,顿时生了几分怒气,抬脚当胸一踹,正中虞元恺胸口。

虞元恺被踢翻倒地,右手弯刀都被甩了出去,捂着胸口正要坐起,那巨狰却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在那生死关头,顾十安一把拽住他的右手将他从巨狰嘴下拖出,然而虞元恺眼中杀机一闪,左手对准顾十安劈了过去。

两人挨得极近,动作又快,台上的人只看到两人逃脱巨兽后迅速分开,正在期待接下来的对决,却见虞元恺长笑一声,将手中弯刀展示给席上——

刀刃上挂着一串血珠。

顾十安捂着右臂站起来,看了一下伤口,还好他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君子,早有防备,因此只被划伤了一道细细的口子,并无大碍。

虞元恺笑道:“哈哈哈哈!你输了!我宽宏大量,也不要你的项上人头,就把你的右臂送给我当战利品吧。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台上所有的人,包括毓骁和几位遖宿侍从都注视着他,丝毫高兴不起来。

顾十安冲他举起了左手中的一把须发。

虞元恺呆愣当场,伸手一摸,自己下巴的胡子少了半截,顿时勃然大怒:“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还是受了伤,照样是输家!”

“够了!”毓骁此时终于不耐地站了起来,“他若是不手下留情,你的脖子早就开口了,还不认输!”

虞元恺又惊又怒,倒退半步,道:“那我们重新比过!”

“且慢!”这时那子煜却站了起来,对着啟昆帝一拱手,道,“王上,这两位都是高手,打成和局,也绝不辱没他们武人的身份,我看这场决斗就算是平手吧!”

啟昆帝道:“两国既然有心交好,权当切磋一场,不必分个你死我活。王爷怎么看?”

毓骁一点头道:“如此甚好。”

那虞元恺却不干了:“不行!既是决斗,必须要有输赢!王爷不让我继续打,分明是怕我输掉,如此看轻于我,那我还不如自裁!”说完就要举刀。

“勇士且住手!”子煜再次拦住他,“想要分个输赢也简单。遖宿人喜猎,钧天人也不遑多让,我看不如加赛一局,一箭定输赢,王上以为如何?”

啟昆帝点了点头。

这时,那毓骁却又有了别样心思,这场决斗由遖宿发起,若是最后落败,岂不遭人耻笑,于是道:“王上,本王有个提议。”

“王爷请讲。”

毓骁道:“单让他们两个比射箭,恐怕简单了些,别说我们,恐怕就是两位勇士也不能尽兴。我遖宿每年在头鹿宴上有专门用来比试箭术的五色撩,不如让他们二人一试。”

公孙钤听到此处突然看向毓骁,暗道此人是怎么得知顾十安有瞀视之症的?

原来遖宿皇家每年冬季都会举行大型冬猎活动,猎得第一头鹿就要举办头鹿宴,而那最珍贵的鹿茸则要赏给五色撩的赢家。五色撩其实是一种舞蹈,起源于遖宿宴游活动,由五名青年各持一柄草靶起舞,草靶分别为红、黄、蓝、黑、白五色,只有射中红色靶心的人才有资格赢得鹿茸。

顾十安听完这五色撩的规则不由看向毓骁,那人果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挑衅。他暗道,原来那次在扇子摊他就看出我有瞀视之症,此番趁机刁难,让我输掉比试,好个小人!

说话间,五色撩已正式开始,五名身着五色衣服的遖宿侍从占据了刚才决斗的场地,一人举着一个箭靶,跳起了一种快步舞,身形数番变换,快得如同风中落叶,想要射中其中一个都困难。而且,射箭者一不留神还会射中舞者,这帮遖宿人还真是敢玩儿命!

顾十安看着那跳舞的人心中焦急不已,弓挽在手中迟迟不肯搭箭。

这时,身旁那虞元恺看了他一眼,信心满满地搭弓上箭,“嗖”的一声,箭射了出去,正中其中一个箭靶。

“哎呀,射中了射中了!”顾十安身后一个遖宿侍从欢呼道。

“别高兴得太早,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呢!”另一个侍从道。

顾十安暗叫一声好,心道这回有了参照了。

然而,只见那五人飞快变势,一番旋转换位后,不仅那支箭不翼而飞,那五人还飞快地转动着手中箭靶,五个箭靶在顾十安眼中又变得毫无分别。

顾十安观察得过久了一些,虞元恺道:“怎么还不动手?没学过不成?”

这时那毓骁一手撑起下巴,看着场中的顾十安面上挣扎,呵呵一笑,得意万分。

又过了片刻,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时,只见顾十安突然足尖一点,流星箭矢般掠到场地边缘竖立的大鼓之上,立稳后蓦然回身,臂中箭杆射出。

刹那间,场中一片寂静。

毓骁大惊失色地站起,碰翻了小桌上的茶碗,甚至连茶水沾湿衣袖都没发觉。他万般算计,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那一支箭力道十足,趁着五名舞者排成一线之际,直接串糖葫芦似的,从最右边的箭靶穿入,从最左边的箭靶穿出,全中靶心!

 

“好样的!好样的!”

陵光满面红光,抱住顾十安兴奋地在院中乱窜,要不是手上有伤,恨不能和楚珩一起将对方扛在肩上跑一圈。到最后,他想想还是不能尽兴,于是干脆拿出一挂鞭炮在院中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公孙钤一个不防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再一看陵光那个兴奋劲儿,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头,摇摇头随他去了。

此时已是夜间,顾十安下午决斗的情形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越传越神,五人糖葫芦都快被传成五十糖葫芦了。

府衙内还是第一次如此热闹,不管是那住得近的,住得远的,路过的,专程赶来的,男女老少一大波人乱糟糟地聚在院内,都想一窥顾十安真容,想看看这个打败遖宿勇士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在这种混乱之中,陵光也没忘了本职,他一边收着各家各户递过来的名帖,一边用那几乎快喊哑了的嗓子吼道:“要年轻貌美的,年轻貌美的!卖豆腐的李大婶你就别凑热闹了,你都能给我们小安当干娘了!

顾十安挤过嘈杂的人群,来到站在屋檐下的齐之侃和蹇宾面前,抱拳行了个礼,道:“此番若没齐兄事先探路,胜负恐也未知。”

齐之侃咧嘴一笑:“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顾十安还要再谢几句,齐之侃忽然看向了他身后,他转身一看,院墙下站着一抹孑然蓝影,面沉如水,与这热烈场面格格不入。

顾十安叹口气,走过去道了声:“主人。”

乾元道:“这几日可玩儿得开心?”

顾十安听不出对方用意,低着头不便作答。

乾元领头朝府衙门口走去,顾十安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正玩儿正欢的陵光,略一定神,跟上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寂静的街道上行走着,顾十安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乾元曾说过时机一到,他必然会安排他做事,今天他亲自上门拿人,可是终于有了任务给他?

正思索间,那乾元忽然发话了:“我见你行事沉稳,所以让你不必待在店里,没想到你一出门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顾十安讷讷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惹下了麻烦……”

乾元冷哼一声,道:“好在以后你怕是没空惹麻烦了。”

“主人可是有要事要我去做?”

乾元脚下步履飞快:“有一件顶要紧的事需要你做,而且,恰好需要你这身本事。”

“什么事?”

乾元站在灯火通明的真宝轩外,转过身道:“我需要你贴身保护一个人。”

顾十安瞬间松了一口气,道:“谁?”

这时真宝轩的大门吱呀一声敞开,月光倾泻在那白衣胜雪的修长身姿上。

毓骁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顾十安,也有几分呆滞,问那乾元:“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侍卫?”

 

顾十安把一杯茶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毓骁面前,茶水漾出了一点。

毓骁看了他一眼,道:“笨手笨脚的,留着这样的侍卫也没什么用。”

顾十安翻了个白眼,兀自站到了一边。

毓骁看着他又点评道:“脾气还挺大。”

乾元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 ,道:“他的本事想必你已经见识过?”

“岂止是见识过?”毓骁抬高声音道,“使团刚入城那一天,他就已经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了!”

乾元却不以为意:“你们的恩怨我才不管,我只想保住你的命。几日前得知夜枭负伤,我就开始为你物色新的人选,恰好那晚谈成了一笔买卖,这个人现在听命于我。”

毓骁没好气地看了看顾十安,“他?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天天都在典客署里,能有什么危险?”

“那一晚上不是还去了刺客?”

毓骁脸上有了片刻尴尬,道:“其实那人也不一定就是刺客……兴许是某个夜贼走错了门……”

顾十安想起偷扇子那一晚被人当成刺客,暗道这就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不知老天爷为何今年这样恨我。

乾元道:“总之,在刺客抓到之前,让十安跟着你。”

“其他人也一样可以保护我嘛。”

“不行,对方对你们的路线了如指掌,你那使团里,一个人都不能信,尤其是虞元恺。”乾元说到这里给了毓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毓骁愕然道:“原来,你怀疑王叔?”

“怀疑对象之一。”

毓骁沉思片刻,道:“我们从小便相识,你就这么随便塞给我一个人?我答应,恩师也不会答应呀!”

乾元放下茶杯道:“不用拿我爹压我,他早已不在王都。更何况,十安不是人,是长尾蝙蝠。”

毓骁差点被茶水呛住:“你……你让一只蝙蝠来保护遖宿的王爷?”

乾元把一方帕子扔在他脸上,“长尾蝙蝠是世上最忠心的生物,比你身边的人还可靠,因为他只听命于我。我让他保你的命,他就算是死,也会信守诺言。对不对?”最后一句是对着顾十安说的。

乾元和毓骁都看向顾十安。

顾十安听完他们一番对话其实心头已然火起,一把抽出长剑指着乾元道:“原来你是遖宿谍人!我应该现在就把你送到机宜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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